司马汪洋
今年7月，全国众多媒体播出了新华社的一则消息：中国警方摧毁了一个以张子强为首，在香港作恶多端的暴力犯罪团伙。11月12日广州中级人民法院对张子强等36人公开审判，判处张子强等5名被告人死刑，判处朱玉成等31名被告人死缓、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。此案引起国人广泛关注，而这一特大案件是如何侦破的，却鲜为人知，本文首次披露了其中的详情。 年初，重大犯罪嫌疑人张子强在广东活动频繁，公安部刑侦局局长飞抵广州，督办此案 今年年初，广东省公安机关通过长期侦查，发现一个由香港和内地人纠合进行跨地区抢劫、杀人、绑架勒索等严重暴力刑事犯罪的团伙，正在广州、深圳等地频频活动。这一情况引起了公安部的高度重视。 今年1月12日，公安部刑侦局局长飞抵广州，协调督办此案。 据悉，香港以张子强为首的犯罪团伙，近来频繁往来粤港之间，涉嫌准备制造一起重大罪案。此案被定为“9810”大案，广东省公安厅成立了专案组；与此同时，广州、深圳等地也成立了专案组，构筑了侦查网络。 1月14日，深圳专案组获得一条重要信息：一名可疑男子将于次日从泰国飞抵广州，此人名叫胡济舒，绰号“老狐狸”，香港警方怀疑其参与了1997年“9·29”绑架勒索案。 次日中午，一架从泰国飞往广州的航班降落在白云机场，“老狐狸”随着人流走向出口，随即钻入前来接应的一辆“奔驰”汽车，直奔深圳某银行大厦13楼8座…… 1月17日，香港警方通过长达数月的侦查，发现张子强团伙涉嫌走私800公斤炸药，准备用来炸赤柱监狱和某富商的别墅，图谋救出正在狱中服刑的同党叶继欢，索回在澳门输掉的赌资。然而，港警采取行动后发现，主谋张子强已于两天前潜进了内地。 当香港警方将800公斤炸药案公布于众时，张子强正躲在深圳某高级公寓里，极其自负地相信香港警察不会很快找到他。然而，现在是在深圳，他对自己能否逃脱深圳警方的追查心中没底。这是深圳帝王大厦，附楼29层的2901和2909两套房间，是当初张子强花600多万元买下的高级住宅。这里离深圳市公安局仅一路之隔，过往车辆和人员尽收眼底。张子强藏匿于此，可见其狂妄之中颇藏了几分狡黠。 16日上午，张子强与“老狐狸”接上头后，2901房间里又多了几个可疑人物。专案组侦查员与被跟踪的可疑人员相持10天左右，情况有了变化。1月23日，专案组摸清张子强和“老狐理”准备去珠海拱北水湾海景花园。 翌日上午10点，天气有些寒冷，从海景花园21幢38室内走出两个人，缩着脖子，钻进一辆”奔驰”里，溜出了海景花园。 这是珠海高尔夫山庄，张子强和“老狐狸”将手上的会员证扬了扬，顺利通过保安检测，溜进山庄。跟踪而至的侦查员分散开来，藏在隐蔽处监控。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，天渐渐黑下来，还没有任何动静。不能再等了，几条矫健的身影从另一侧闪进大门直奔别墅区。目标D区2幢别墅的灯光彻夜通明，那辆黑色“奔驰”停在楼下，然而已是一幢空楼，张子强和“老狐狸”跑了！ 广东省厅总指挥部接到了珠海警方的紧急报告，发出了要求中山、东莞、番禺、江门4地公安机关马上在连接珠海特区的必经之路设卡封堵的指令。 11点40分，江门市20名刑警和交警根据上级命令，以及最新得到的目标可能乘坐一辆红色“的士”潜逃的信息，身着防弹衣，携带着冲锋枪，在珠海到江门的必经路口实施堵截盘查。这里是外海大桥的收费站，6个收费口车辆川流不息。11时50分，一辆红色“的士”从第二个交费口缓缓驶出来。正是通报的车牌号码！一名交警立即站在斑马线上，扬起警示牌，令“的士”停车。车刚停稳，行动队员就冲了上来。 民警们从身着灰白风衣的中年男子身上搜出了一张香港居民身份证，名字叫“陈庆威”。着深蓝色风衣的年纪大些的男子身上有一本柬埔寨护照，名字叫“陈树光”。就在两人佯装愕然之际，两副锃亮的手铐将其手腕反铐起来。“陈庆威”故作镇定地说：“你们不要锁得这么紧，我们是正当生意人。” 通过进一步证实，“陈庆威”正是张子强，“陈树光”就是“老狐狸”！ 1月26日中午12点多，张子强和“老狐狸”在江门落网后，立即被押往广东省看守所，与此前不久落网的同案嫌疑人张志峰押在同一个看守所。 实际上，在香港张子强之名远不及“大富豪”广为人知。张子强4岁随父母从广东郁县定居香港，他自小与黑道人物交往甚密。不明不白发迹后，他喜欢驾驶“林宝坚尼”招摇过市，加上其出手阔绰，一掷千金毫不在意，故赢得“大富豪”的绰号。然而，就是这样一名小学未毕业的人物，在犯罪方面却具有惊人的“智慧”，屡次狡诈地逃脱法律制裁，被港警称为最难啃的“骨头”。 对张子强、“老狐狸”和张志峰的审讯一直处于低谷状态。预审组发现，从张子强的口供矛盾中寻找缺口，虽有些效果，但很难突破，必须寻找新的突破口。 专案组调整策略，“大个D”落网，张志峰招供，案件侦审开始走出低迷 总指挥部向广州、深圳、汕头等地专案组下达加紧外围取证的指令后，广州侦查员重点跟上了一个叫“大个D”的人。 当时总指挥部提供的情况是，此人会开车，涉嫌参与1997年“9·29”绑架勒索富商案，并用分得的巨款在广州某地购了房，一直住在广州，行踪诡秘。 根据有限的情报，要在广州查出一个不知真名的会开车的人，其难度可想而知。几天后，侦查员将侦查范围缩小到芳村花地湾红棉苑某幢楼房，发现房主陈某的父亲叫陈树汉。侦查员将情况报到省厅指挥部，指挥部立即反馈了最新情报：陈树汉就是“大个D”。 4月10日深夜12点左右，几名侦查员敲开了陈家的宅门，侦查员冲进铁门的一瞬间，立即判断出身着白色老头衫年近半百体态稍胖的男人正是“大个D”！“大个D”束手就擒。 “大个D”供认，他于1971年偷渡香港后，成为香港居民。他在做厨师期间，认识了同一年偷渡到香港的广州青年张志峰，并一直保持联系。前两年，他因涉及一宗毒品走私案，被香港警方通缉，逃回广州。1997年的一天，张志峰找到他，介绍他参与张子强团伙绑架富商前的密谋活动。临行动时，他因被香港警方通缉，未能直接到现场参与绑架。绑架作案成功后，他分得1700万港元。 深圳专案组外围取证时，一个姓朱的女人首先进入侦查员的视野。 这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女人。1991年，当她还是一名19岁的舞蹈演员时，搭上了一个姓王的香港男人。此人在香港有老婆孩子，便把她推荐给一名香港厨师，促成了她和厨师的姻缘。在等待去港定居的日子里，她认识并搭上了张志峰。此后张志峰常常带她去澳门赌钱，先后将1500多万港元打入她在香港的银行账户。 朱某的供述，以及侦查员搜集到的证据进一步表明，张志峰有重大作案嫌疑。 张志峰被带到审讯室。预审警官单刀直入，突然问了一个从来没有提过的问题：“胡济舒（即‘老狐狸’）究竟什么时间回的广州？” 张志峰像触电一样，几乎脱口而出：“是在我摆儿子满月酒的前一天……” 张志峰交代，在其为儿子摆满月酒的前一天，胡济舒从泰国回到广州，就是为了策划绑架富商一事。在某个地方，他听说张子强和“阿七”曾成功绑架过一名富商，勒索了20多个亿。 张志峰的交代，刚好印证了“大个D”的供述。至此，“9·29”绑架勒索案的轮廓进一步清晰。侦审工作开始走出低迷状态。 刘氏兄弟避风不成反“撞弓”，粤港警方联手擒“阿七”，大案水落石出 4月初，深圳侦查员在外围调查取证过程中，盯上了一对形影不离的神秘男子。 香港“1·17”800公斤炸药案公布于众后，涉嫌参与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如惊弓之鸟，纷纷东躲西藏。刘鼎勋和刘国华两兄弟更是心惊胆战，为逃过香港警察的视线，潜入深圳避风。 总指挥部决定“动动”他们，并指示深圳专案组选好时机，利索解决。 4月10日下午，刘氏兄弟从台山老家扫墓后，折返深圳。像往常一样，他们约了几个朋友，躲进富华酒楼吃饭。7点多，正当刘氏兄弟拔腿走人时，早在附近设伏的侦查员冲了上来…… 面对预审民警的攻势，刘鼎勋开始招架不住。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，挤牙膏似地开始道出“1·17”800公斤炸药案的某些真相。 刘鼎勋供认：今年1月7日，一个熟人叫他第二天早晨6点左右驾车到香港大老山隧道搬炸药。第二天，他按时来到此处，看见一个叫“阿成”的人驾驶一辆货柜车赶来，然后跟着“阿成”来到水响村里的一幢平房里。张子强与一伙人早在这里等着，将“阿成”车上的炸药搬下来。后来他们感到这里不安全，又将炸药转藏在新界马草坑村路边的一幢两层楼房里。 刘鼎勋的供认，使“1·17”800公斤炸药案现出端倪。 与此同时，从审讯张志峰的口供中得到一条重要线索：张子强和一个叫“阿七”的人曾纠合一批人，在“9·29”绑架案之前绑架过一名富商，并勒索到20亿港元。总指挥部立即电告香港警方，旋即获得对方传来的准确情报：“阿七”真名陈智浩，香港居民，有过重大犯罪记录。此人涉嫌参与1996年5月23日绑架勒索富商案。 粤港警方再度联手，开始秘查“阿七”的行踪。不久，“阿七”进入警方的侦控范围。 4月26日晚上，香港九龙深水湾营盘街某幢豪宅走出一名年约30岁的高个男子，司机将其接上车后，直奔罗湖海关。此次，他准备去深圳与某台湾公司洽谈一笔业务，想尽快将手头资金投放出去。 正当他等待安检时，一名检查人员把他带到一个特别的房间里。几个人表明警察身份后，立即给他上了铐子，押上一辆警车，往广州方向急驰而去。此人正是“阿七”。 “阿七”交代：1996年初，张子强想绑架香港某知名富商，遂请出他和叶继欢，准备大干一场。张子强给了他140多万港币，用来购买冲锋枪、手枪、手雷、汽车和租用关押人质的房屋。5月份，叶继欢带一批人手持长短枪偷渡到香港，登上西环时，被香港巡逻警察发现，双方发生枪战，叶继欢被抓，其余人逃脱。事发后，张子强和他马上召来“高佬成”、“肥佬”等同伙，于1996年5月23日在港岛南区深水湾道将那名富商绑架，最后勒索到10．38亿港元。张子强得了4亿多港元，他得了7800多万港元，其余分给其他同伙。 “阿七”的交代，使“5·23”绑架勒索案水落石出。此次绑架勒索的赎金，既不是张子强吹嘘的20亿，也远不止香港警方估计的1个亿。 随着张子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以及32名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，“9810”大案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，张子强的防线彻底崩溃了，交代了自己制造的一系列惊天大案的经过。 实际上，早在1996年初，他就起了“动动”香港富商的念头。他请出曾在香港监狱内结识的“牢友”叶继欢，策划干一宗“惊天动地”的“大事”。其后，张子强和叶继欢在广州、东莞等地具体密谋了绑架香港某知名富商的细节。5月23日下午5时许，当富商乘车行至港岛南区深水湾道一个拐弯处时，多名绑匪手持冲锋枪、手枪及手雷将富商及司机劫持，终于获取了10．38亿港元的赎金。 一年后的9月29日，张子强如法炮制，纠集昔日的绑匪，在港岛海滩道绑架了另一名知名富商，敲诈了6亿元港币。 今年初，张子强又纠集暴徒，犯下了“1·17”800公斤炸药案。 在攻审张子强前后，“9810”专案组再次撒出一张巨大的缉捕之网，钱汉寿、张焕群、叶继陪等同谋相继落网。这一震惊中外的特大严重暴力犯罪团伙终于被彻底摧毁。
 |
